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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1 2025年10月28日 星期二 目录导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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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磨面琐忆
 

□卜俊成

 

   周末的午后,我到超市买面粉。当看到超市粮油区货架上摆放着的各种面粉时,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年时跟着母亲淘麦、磨面、换面的情景。
    那时,乡下人食用的面粉,都是用自家种的麦子磨的。紧挨着我家院子的南边,就是邻居开的磨坊。磨坊坐南朝北,大门对着大路,共有两间红瓦蓝砖的瓦房。大房间里装着磨面机,“轰隆隆”地转个不停,把麦粒磨成面粉;小房间里用来储藏经营者磨面换来的麸皮,经常堆放得满满当当。
    磨坊门口,有一棵只有成年人才能抱得住的泡桐树,树冠庞大,浓密的绿荫能把磨坊的两间屋子都罩住。人们磨面时,难免在地上漏下一些麦粒、面粉或麸皮,这倒是成了麻雀等小鸟们的美餐。因此,磨坊旁边的泡桐树的枝叶间,常栖居着很多不知名的鸟类,它们在上面搭窝,还时不时飞下来觅食,成了当时我眼中一道风景线。
    每当家里的面粉快吃完时,母亲总会选个周末的晴天,从堂屋门后那个半人高的水泥麦缸里,舀出一布袋小麦,然后喊我们姐弟和她一起用井水淘洗小麦。淘麦时,我们把金灿灿的麦子倒进大水盆里,搅动几下,麦子就沉入水中,打麦时漏进去的麦糠和细碎的麦秸秆就浮在水面上。我们把杂物捞出丢弃,再洗去麦子上的浮尘,如此淘洗两三遍,麦子就算淘洗好了。淘洗完的麦子,会被摊在院子中间的大塑料布上晾晒。等到麦粒晒得干干爽爽,抓一把在手里搓一搓,能听见“沙沙”的声音时,母亲就喊我们帮她把麦子装袋,抬到两轮小拉车上,然后拉去隔壁的磨坊磨面。
    每次磨完面回家,母亲会蒸一大锅馒头。灶台上的大铁锅烧得冒热气,蒸笼里的白气裹着新麦的清香,很快就填满了整个厨房。馒头刚出锅时,又白又软,还热得烫手,我就急不可耐地掰一大块,蘸点儿用石臼捣的蒜汁或者熟好的酱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味道又辣又香,很过瘾。有时,我用馒头夹白糖吃,甜丝丝的滋味在嘴里散开,这是难得的美味。
    后来,村里的磨坊搬到了村岗下的公路旁,离我家远了,来回还要上下土岗的陡坡。母亲嫌麻烦,每当家里需要磨面时,就改去村西头的另一家磨坊。那家磨坊旁边有个代销点,售卖的有糖果和生活用品等。为了不耽误白天干农活儿,母亲总是在吃完晚饭后再去磨面。
    记得有一年腊月,快过年了,我吵着要跟母亲去磨面。等待磨面的人很多,排了很长的队。轮到我们磨好面时,已经接近凌晨。我困得站不住,也有点儿饿了,一个劲地跟母亲要吃的。母亲没办法,只好喊代销点的工作人员打开门,给我买了几个红苹果和一些糖块。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色如银,天气严寒,我跟在车的后面,嚼着糖,拎着苹果,心里感觉特别高兴和暖和。
    家里的农活儿较多时,母亲会骑着三轮车拉着麦子去县城的面粉厂换面。我的干爷爷张留柱,那时候正在鄢陵县面粉厂看大门。他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以前扛过迫击炮,从战士做到班长,打过不少仗,还立过一次三等功;从部队转业后,就到县面粉厂工作。到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60多岁了,头发花白,脸上虽然刻着不少皱纹,但是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冬天跟着父母去面粉厂换面,干爷爷总会在门卫室等我们。门卫室里通常生着个小煤炉,煤块烧得通红,炉架上烤着干馍片和红薯。每次见我们去换面,干爷爷总会拿烤好的馍片和红薯给我吃。那馍片烤得焦黄,咬一口脆脆的,满是麦香;红薯烤得皮都裂了,甜汁从裂缝里渗出来,掰开后,金黄色的瓤又甜又软,吃完浑身都暖和了。
    后来,我因为上学离开家乡,我家也从土岗上搬到了土岗下,所以就很少再见磨面的场景。我偶尔放假回去,路过村里土岗上的老磨坊旧址,看到的只剩断壁残垣裹在荒草里。当年那棵泡桐树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在记忆的风中,还残留着些许麦香的余韵。家里的农田都承包出去后,母亲也不用再淘麦磨面,而是来郑州跟着我们生活,帮忙照看我的孩子。每当看到我从超市买回面粉时,母亲总会喃喃自语地说:“还是以前在老家自己淘麦磨的面好吃,现在面粉已没有之前的那种味道了。”
    现在,虽然我的干爷爷已离世多年,但是有时想起他当年挺直的腰板,给我烤的馍片、红薯等种种情景,眼眶还会发潮。为此,前两年,我特意从干姑姑那里寻得了干爷爷参加抗美援朝的军功章等遗物,为他撰写了一份简略的人物传记:“张留柱(1925年~2009年),男,鄢陵县马坊镇二郎庙村人,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迫击炮手、代理班长、副班长、班长。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张留柱不畏牺牲、英勇善战,多次参加重要战役,屡获战功……”我把这些资料转给了在鄢陵县武装部工作的朋友,也算是对干爷爷深情的缅怀吧!
    如今,再吃馒头,无论是蘸蒜汁还是夹白糖,都尝不出儿时那股过瘾的滋味。原来,在岁月的流转中,让我念念不忘的不是面粉本身,而是那些藏在磨面时光里的亲情与烟火气。这份镌刻在清贫岁月里的馈赠,随着岁月的变幻更替,必将成为我记忆里永远的光亮和前行路上永不消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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