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郎中还是个思想家
□黄新生

    “博野颜元，生于穷乡，育于异姓，饱更忧患，坚苦卓绝。其所树的旗号曰‘复古’，而其精神纯为‘现代的’。”
 ——梁启超

    “以言夫近三百年学术思想之大师，习斋要为巨擘矣。其气魄之深沉，识解之毅决，盖有非南方学者如梨洲（黄宗羲）、船山（王夫之）、亭林（顾炎武）诸人所及者。”
 ——钱 穆

    被梁启超和钱穆如此高度赞许的这个人叫颜元，颜元是中国古代教育史上最有批判精神和创造思想的著名教育家之一。颜元把批判与创造有机结合为一体，并以深刻的洞察力和犀利的笔锋揭露、批判了宋明理学“以理杀人”的本质，被时人称“开二千年不能开之口，下二千年不敢下之笔”。但是，如果你穿越到明末清初，和颜元成为邻居，你就会发现，终其一生，他就是一个为人看病的乡野郎中。
    颜元，清初儒家、思想家、教育家，颜李学派创始人，字易直、浑然，号习斋，直隶博野县北杨村（今属河北省）人。颜元的父亲是蠡县小官吏朱九祚的养子。1635年，颜元在朱九祚家出生。颜元4岁时，皇太极进犯京师，颜元的父亲被清兵掳去。颜元12岁时，他的母亲王氏改嫁，留下他孤身一人在朱家。此后，颜元便由朱九祚抚养成人。
    颜元8岁时，朱九祚将他送到吴洞云的私塾里启蒙。吴洞云不是一个书呆子，他善骑射、剑戟，关心国事，同时也擅长医术和术数。这使颜元从小便受到与众不同的教育。后来，颜元医术精湛、武功高强，都和吴洞云的早期教育有莫大关系。
    颜元19岁时考中秀才，但他没来得及高兴，因为他的养祖父朱九祚被人诬陷，远逃他乡，官府便抓颜元进监狱顶罪。在监狱里，颜元读书习文如故。颜元从监狱出来时，家道早已中落，他便以耕田为生，“耕田灌园，劳苦淬砺。初食薯秫如蒺藜，后甘之，体益丰，见者不以为贫也”。尽管颜元辛勤耕作、省吃俭用，但家中仍旧是入不敷出。为了解决家中的经济问题，颜元想到了医学。
    颜元22岁时，他重新拿起医书开始学医。俗话说“秀才学医，笼中捉鸡”，更何况颜元还有很好的医学根基。
    颜元24岁时，已经可以独立为患者诊疗疾病，家中的经济危机也得以缓解。“从事医学，可以养亲、养身。为年凶家贫，生待养、死待奠，强颜应聘为医人，相地矣！”颜元如此说。
    颜元34岁时，他的养祖母去世了。他恪守朱子家礼，尺寸不敢违，连病带饿，几乎致死。这时，有人对颜元说出了他的身世。颜元这才知道自己的养孙身份，但感念朱家的养育之恩，直到养祖父朱九祚去世后，他才回乡归宗。
    回到家乡后，颜元决定到辽东寻找被清兵掳去的父亲。由于家中贫穷，没有盘缠，颜元手摇铃铛，沿途靠行医为生。他一路寻到沈阳，才知道父亲早已去世，遂招魂奉主而归。这次关外之行，颜元的另一大收获就是他的精湛医术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医术渐行，声气渐通，乃知圣人之道绝传矣”。这一年，颜元已经51岁了。
    从辽东归来后，颜元自叹：“苍生休戚，圣道明晦，敢以天生之身，偷安自私乎！”于是他告别亲友，南游中州，行程1000余公里，拜访河南诸儒，所花费用仍旧是沿途行医所得。在河南商水大侠李子青家中，李子青见颜元佩一短刀，便离座为他演诸家拳法。颜元笑曰：“如此可与君一试。”两人遂折竹为刀，对舞不数合，颜元击中李子青手腕。李子青大惊曰：“技至此乎！”这一年，颜元57岁。通过游历，他逐步成为一名伟大的思想家和武术家。而支撑颜元游历的，正是他的医术，后人因此也把颜元归入武医一类。
    颜元医术精湛。作为一个思想家，他对中医的认识也颇有见地。
    颜元对命门理论非常重视。颜元说：“况《医贯》一卷，翁之所手抄也，赐书一纸，翁之所手寄也。”《医贯》是明末医学家赵献可的代表作。赵献可创立命门理论，认为命门为人身之大主，强调命门在人体生命活动过程中的重要作用，阐发肾命水火的关系，并将其广泛应用于临证，不仅从其一般辨证规律进行施治，而且注意从肾命水火亏虚方面进行分析，广泛使用六味、八味诸方，为治疗以上疾病提供了有益经验。颜元在对疾病的论述中也多次提到“省精”“省气”“真阴”“真阳”“相火”“君火”等概念。
    颜元对临床实践非常重视。受宋儒思想影响，宋代以后，中医逐渐出现了重视学术理论，轻视实践操作的倾向。颜元认为：“疗疾救世，必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为之力也。若读尽医书而鄙视方脉、药饵、针灸、摩砭，妄人也，不惟非岐黄，并非医也；尚不如习一科、验一方者之为医也。”重视实际操作和疗效，是颜元“医术渐行”的根本原因。
    穷乡异姓，艰苦卓绝尝忧患；振聋发聩，二千年间巨擘人。风餐露宿，手摇铃铛售药饵；耕田灌园，为济世穷强为医。肾命水火，临床辨证通《医贯》；经世致用，综合治疗疗效高。在明末清初的乱世之中，乡野郎中颜元走出了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作者供职于武陟县卫生计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