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轶事”
□郭增宏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经历的事情特别多，虽然大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忘记了，但是有一些事情会时常想起，且记忆犹新。我爷爷出生于20世纪30年代，曾经历过旧中国的苦难、坎坷过程，也感受到新中国成立时的喜悦，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带来的幸福、安康。我爷爷在96岁时故去。村里人说，老年人能够长寿，前50年源于在晚辈面前能够把握大方向，掌握局势的动态变化，处理事情能够当机立断；后30年得益于赶上了好时代，过得顺水顺风，所以有一个“瓜熟蒂落”的好结局。这些话虽然是推测，但是确实事出有因。
    老年人的封建思想和行为，从我记事起就耳闻目睹了。比如，在整个家庭的权威至高无上，只要决定的事情，无论对错晚辈们都得服从；对社会上、生活中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常常有不明真相的时候，看不惯时，还会“乱发议论”。
    自从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各项事业得到了蓬勃发展，人们在生活上经历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深刻变化。当时，村里的年轻人开始注重穿衣打扮了，条件好的女孩子时常描眉、涂口红、做个发型，甚至身穿色彩鲜艳的裙子等，这在当时是一种时尚和潮流。如今，我们认为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在当时，老年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有一天，我爷爷刚走进门就对我们说：“你们讨论、分析一下，过去是唱戏的挣钱，现在唱戏的还得垫钱，这是啥道理？”我们经过询问，得知在村里的庙会上，一个在外地经商的年轻人，在大街上摆出“卡拉OK”机，谁想唱歌，就得缴一元钱。我爷爷对此看不惯，认为哪有唱戏还付钱的道理。当时，电视机还没有普及，谁家若购买了电视机，全村人都很羡慕。我邻居家的男主人是在国家机关工作的，很早就购买了黑白电视机，好多村民抢着去他家看电视节目，尤其是在晚上，周围的邻居从地里劳动回来，忘掉了一天的劳累，有的赶紧吃饭，有的甚至端着饭碗、拿着馍也要挤到他家里凑热闹。大家感到好奇的是，这么小的机器能够显示出人影来，还能听到声音，真是神奇。当我们把这些新鲜事告诉爷爷时，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并微笑着说：“哪儿有不架电线就能够看到人、听到声音的机器，别骗我啦！”哎！没办法，我爷爷就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一天晚饭后，我们在解释、沟通没有效果的情况下，把爷爷搀扶到邻居家里，想让他见证一下是不是我们描述的那样。大家看到我爷爷来了，纷纷起身让座位。我爷爷刚坐下不一会儿，电视剧里出现一对男女谈恋爱、拉手、拥抱、接吻的镜头，他立即起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成何体统。”我听弟妹说，爷爷从此以后很少看电视。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们家购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后，电视节目也比较丰富，爷爷专门挑选一些古装戏剧看。
    人们时常说“环境造就人，时代改变人”。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家富强了，人民的生活不断好起来，老百姓得到的实惠越来越多。同时，爷爷的思想也随之发生了很大变化，因为他看到村里的人、环境和思想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我爷爷是村里有名的“老把式”（种地能手），平常最关心的就是种地、庄稼长势情况；说得最多的话儿就是“吃饭”问题。
    2005年，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废止《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由此，国家不再针对农业单独征税，一个在我国存在2000多年的古老税种宣告终结。免征农业税的政策实施后，农民种粮的热情高涨，积极抢耕抢种。
    说起这件事，我爷爷就像喝了酒似的非常兴奋，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会情不自禁地说：“现在，国家的政策真好啊！”那年，村委会为每户村民按人头分了自留地，我爷爷逢人就说：“自留地我做主，想吃啥就种啥。每天可以吃油糕、饺子、莜面窝窝、荞麦面圪坨，真幸福啊！”其实，我爷爷看重的是，依靠自己劳动致富的人。他听到、看到村里的人做生意挣了钱，盖起了新房，吃穿不愁，经济富裕。在我们面前，我爷爷经常夸赞他们：“看人家，凭借自己的本事发财致富，过得很幸福！你们要向他们学习啊！”
    爷爷生活比较节俭，不愿意随便花费一角钱、一元钱。有一年，我回家探亲，想带着爷爷到县城里的姑姑家。爷爷问：“我们怎么去你姑姑家。”我说：“我们坐公共汽车。”爷爷说：“坐公共汽车还得花两元钱，我不去了。”我说：“不用花钱。”爷爷不相信，我说：“现在，我们这儿开通了免费公交车，真不用我们花钱的。”在半信半疑中，爷爷第一次乘坐免费公交车到县城里。一进姑姑家的门儿，爷爷自豪地说：“闺女啊，今儿我是坐不要钱的车来的。”姑姑知道爷爷很节俭，便微笑着说：“今天，您又省钱了。”
    爷爷70岁时，国家明确提出，各级政府要积极引导农民建立以大病统筹为主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这一政策得到落实后，农民看病可以报销一大部分医疗费；同时，国家还为老年人发放养老金。那年，爷爷患病了，病情严重。我特意请假回老家看望爷爷，知道他爱喝酒不嗜酒，就带了两瓶“老杜康”。到家后，父母和弟妹们对我说，爷爷多次拒绝住院看病。第二天，爷爷躺在炕上，拉着我的手说：“孙儿啊，我年龄大了，国家还发给我养老金。来，你给爷爷倒杯好酒喝。”我便打开酒瓶子，倒了一小杯酒，双手送给爷爷。谁知，爷爷竟然一口喝完杯里的酒，然后伸出微颤的右手，从褥子下摸索着，我掀起褥子一看，下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百元大钞。爷爷拿着钱，让我把我父亲喊过来，断断续续地对父亲说：“儿子啊，我没有留下啥东西，只有这点儿钱，你们姐弟几个给我办理后事吧。”不一会儿，爷爷便微笑着一歪头“走了”。
    我们这一代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没有经历过老一辈人的艰难困苦，却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来，祖国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能够赶上好时代，是今生莫大的福气。家中小事关系着国家大事，从爷爷根深蒂固的“老思想”能够慢慢发生变化，再次证明坚持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是历史的抉择，人民的选择，我们充满了自信。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医学情报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