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健康中国行·健康巡讲一带一路河南行”活动启动仪式在郑州举行。在当天的活动中，中国医师协会人文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袁钟教授，做了题为《中华心灵深处的驱动——中国传统文化解析》的专题讲座。袁钟教授从中华传统文化的人文素养入手，解剖了医学人文问题，让人深思。
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们的灵魂？是什么东西在支配着我们的行为？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我们的价值取向？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是文化。
经常有学生问我，什么样的医生才是合格的医生？我认为，应该具备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要有人文素养，二是要有科学头脑。
医生要有人文素养+科学头脑
北京协和医学院培养一个医生需要8年，欧美国家培养一个医生也需要8年，但是，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是，欧美国家培养医生的前3年，会要求其到综合院校学习人文知识，然后才到医学院校培养科学头脑。然而，我国是直接把医学生送到医学院校学习医疗技术。
曾经有一名口腔科医生跟我讲：“袁老师，我是一个牙科医生，我学习了很多牙齿的知识，但我发现，牙齿从来没有找我看过病，而是长牙齿的人来找我看病，但是我却不会和人打交道。”
我的一名学生也问我：“袁老师，你讲医学人文到底有什么用？最近我和一个患者打交道，我严格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告知其病情，患者却越听越生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我告诉那名学生，一个合格的医生，就同一个病种，对待工人、农民、干部、老人、妇女、儿童，对待北京人、上海人、河南人等，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表述方法。你只用一种表述方法，所以才会惹怒患者。
20世纪70年代，美国科学家恩格尔提出，医生看病要从生物学模式转化为社会学模式，但很多医生都不转变，还在用生物学的方式来看病。我们一直提倡“双心”医学，就是希望心血管病专家不仅要懂得心血管方面的专业知识，还要懂得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一个医院的院长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他们医院一天内去世了两名患者，但两名死者的家属对待医院的态度截然不同：一名死者的家属投诉医院，另一名死者的家属给医院送了锦旗。这名院长就认真分析原因：投诉医院的死者家属是该院的职工，虽然医院对死者的治疗十分用心，并用上了各种先进技术，但死者家属并不满意。另一名死者及其家属不是该院职工，该院医务人员同样对其进行了认真治疗，因为死者信奉基督教，人死之前，死者家属提出要在病房做一次祷告，该院医务人员满足了他们的要求，最终死者家属十分感激。
什么是医疗？“有时去治愈，经常去帮助，总是去抚慰”就是医疗。但我们有抚慰的能力吗？这恰恰是医学人文可以弥补的。中国医生和美国医生的区别在哪？中国医生现在的临床经验比美国医生更丰富，但中美医生比较下来，我们的差别在于爱。美国医生让患者感到有爱，在中国医生这里感觉不到。
让人欣慰的是，我们的医生已经在慢慢改变。北京有6个医生读书会，医生已经开始读一些“杂书”了，如哲学、宗教学、历史学、自然科学、心理学、社会学等方面的书籍。为什么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郎景和告诉他们科室的医务人员每周必须读一本本专业以外的书？就是为了扩大知识面。我们的医生应该学会和人打交道，我们不能只会和疾病打交道。
医学人文重在塑造医生的价值观
之前有台湾的朋友告诉我，他们从小就读《论语》，而我们在干什么？一位北京大学的教授说，我们这些年培养了很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什么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精致”是聪明，“利己”就是以自我为中心。
有一次，我和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撒贝宁对话，他问我：“医疗行业怎么样？”我说，先别说医疗行业怎么样，“整条河流都已经被污染，没有哪个鱼能避免被污染，治理污染的办法，就是治理上游”。这要求我们塑造正确的价值观。
相关部门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医生牺牲善良才能获得正当权益。他本来该有1万元的工资却只发2000元，另外8000元让他自己去赚，这是邪恶的。
什么叫医疗？医疗起源于一个人的同情心，人贵在有同情心。最初，人们因为看到有人受苦受难，就去帮他们，这就是医疗。什么叫医院？中世纪的欧洲，有很多流浪的穷人，当地的教会就设了一个场所帮助他们，最后慢慢形成了医院。因为有爱才有了医疗和医院，如果没有爱就不叫医疗，那叫交易，它不可能有尊严。
医学人文就是干这个的，塑造医生的价值观。
对于怎么当好一个医生的问题，首先，我建议你们想想自己老了会落到什么样的医生手里就行了。你先做好医生，你的学生才能是好医生，等你老的时候，就会有好医生照顾你；你现在不好好做医生，等你老了你的学生就会按你对待患者的方法对待你。
其次，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好人。很多事情，中国人只有为了孩子才会做，才会改变。我经常讲戒烟的问题，我们虽然在烟盒上印上了“吸烟有害健康”，但很多人根本不会因此戒烟。我们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戒烟？只要在香烟包装上写下“抽烟会让你的孙子变为畸形”，我想他一定会戒烟的。
最后，我建议大家如果有机会去沙漠里看看。在沙漠里，如果有一摊水，就一定有草，有草就有牛羊，有牛羊就有人。草的价值就是让牛羊活得好，牛羊的价值就是让人活得好。我们要做到这个社会有了你多一份美好，千万不要让这个社会因为有了你多了一份痛苦或者不好。
（注：本报记者李荇根据录音整理，未经袁钟教授本人审定。标题为编者所加。文章内容有删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