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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若长久 走无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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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 莫树锦
顾老太的步伐今天特别迟缓，年届八十的她患了帕金森病，走起路来小步小步的，活像扎了脚的古代贵妇。以往复诊时，年事更高的老伴会手牵着手扶她慢慢坐下，今天只有她一人，顾老太只得顽强地踽踽而行。
好不容易等她坐下，我和她打趣说：“刚好到我下班的时间了。”认识顾老太已近两年，她患的虽然是三期肺癌，但治疗成绩相当理想，因此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全无病征，再加上她性格开朗、为人达观，每次复诊我们都谈笑风生。
听到我的话，顾老太报以微笑。然后递了一盒曲奇饼给我，说：“新到了，送盒饼给你女儿吃。”
欣然谢过，我继续笑问：“为何你老伴不陪你来？”
她看着我静默了一会儿，正想开口，眼睛便泛红起来，怎么也说不下去。再说话时她已老泪纵横，颤抖着说：“莫医生，他走了，想不到他比我先走。我有癌症，他没有，可是他先走了。”
听来心酸，心里责怪自己多嘴，挑起老人家的伤心事，便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顾先生的事情。”
她也大方地说：“不要紧，本来也打算告诉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检查过后，顾老太的情绪平复下来，她便和我细说老伴如何脑溢血，在医院昏迷几天便撒手人寰；也谈到因为他能无痛苦地离开而感到一点安慰。
相处半世纪的老伴突然离世，带病的顾老太便要一个人面对余下的日子。想到她行动不便，晚上拿杯水对她来说也是艰辛的事情，将来的归宿极可能是老人院。难怪相爱的情侣们总盼望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从现实观点来看，死亡无可避免，能够悉心照顾爱侣，让她（他）安然在爱里离开，也算是爱的终极表现。从哲学观点来看，永恒的爱始于死亡，只要人还活着，情感总有变迁的可能，惟在离开以后，留下来的爱便从此永生。故此，先走一步固然有好处，后走一步也是祝福。
爱若长久，走无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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