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干”——我的“贵神”
任怀江
人生一世，当你在急危险难之时，有人上前牵手相助，或不经意间助你成功，那人，便是你人生中的贵人。反思我六十八年的人生岁月，助我者，诸君多多，但当得我的大“贵人”、不，准确地讲，我的“贵神”，竟是改革开放大潮的第一朵浪花——“大包干”！是她，改变了我人生命运。
我属于“老三届”毕业生。当时由于“文革”，我失去了上大学机会，二十来岁进入乡办厂当临时工。不甘命运的我，拿起笔从事业余文学创作。从1978年始，繁重的车间劳动之余，七年的日日夜夜，我不看一场电影、一场戏，七年的春节假不归家，我都留厂值班，为的是争分夺秒地抓时间苦读倾作。然而，稿纸写了三尺厚，外投几百篇，不是石沉大海，便是收到一张张铅印退稿信。或是我执着的牛劲儿，感动一位编辑老师来信赐教：细节是小说的血肉，人物的灵魂；而你的稿子大都缺乏活生生的富有时代气息的细节，故难以发表。
一灯照亮千年暗。编辑老师的惠教使我醍醐灌顶。是啊，读文学经典，多年后故事情节都忘记了，然文中表现人物那生动而形象的一语一行，一颦一蹙，仍如临眼前，令人历久弥新。这原是细节的魅力啊！细节虽平凡，但决定着典型人物的塑造和文学作品的成败。“功夫在诗外”。我决心深入生活，观察生活，积极窥视搜索生活中的典型细节，并及时将其珍藏、沉淀，适时融入习作。于是，我随身携带小本子、铅笔头，格外留心生活中的典型细节并随时笔录。
三十五年前的一天傍晚，哥哥下班到家，进门便一迭声嚷嚷：“快做饭，饿！”怎么回事？原来，他在乡政府工作，当时县乡干部下乡，统统轮流吃百姓百家饭。那天哥哥下乡，中午轮到一农家待餐。午饭，老大娘炒鸡蛋、手擀面。那时，农村已推行“大包干”政策，即社员们分到了责任田；亦可养猪养鸡。实行包田到户后，老太和广大农民一样，尝到了甜头，因喜上眉梢，边擀面边向乡干部炫变耀新地极夸起来：
“今年俺包了六亩田！”“咚！”
“今年俺喂了十只鸡！”“咚咚！”
“今年俺养了两头猪！”“咚咚咚！”
大娘越说越带劲，越讲越亢奋，突然情不自禁地双手掩面：“呸！”来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又继续“咚咚咚”地擀起面来。结果，哥哥午饭勉强只吃了几口。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听了哥哥的讲述，我不禁一个激灵——这不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好细节嘛！若能恰当地运用到文学作品中定会倍加增色！经过半年沉淀，灵感骤生，我欲写一篇《农家新人》短篇小说。说的是一农家，新媳妇过门第三天，按当地风俗，婆婆要给儿媳做喜面的，婆婆擀面的场景，我把那个久违的“细节”派上了用场。接下呢，夜晚小两口入洞房，新娘子戏谑调侃丈夫道：“俺见过汽车加油，拖拉机加油，还没见过你娘擀面条也加油呢！”偏巧婆婆顺当地民风在新房窗下听房，闻后尴尬堵心；次日大清早更见新媳妇抱着她老的铺盖要去小河边洗涮，更恼羞成怒，臭骂儿子道：“我把她当做一朵花儿供，她却把尾巴翘到屋檐上；瞧瞧这天阴得要下雨，她却硬要给我洗床铺，难道夜里让我睡狗窝不成？！”儿子怒冲冲追到小河边声讨媳妇，新媳妇却抿嘴一笑，说：“俺晓得天阴有雨，可早上给娘叠被子时，冷丁发现只虱子；你放心，回去俺把陪嫁的那床新铺盖给娘用上。”由此，通过一场激烈的家庭矛盾纠纷，小说塑造了一位改革开放初期涌现的农家新人，反映了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后，农民物质文明的同时，亦应注重农村农民的精神文明建设这一课题。
果然，这篇小说终于作为我寒窗七年笔耕的处女作，发表于1985年4月的《河南日报》农村版副刊。记得当时捧着载有我小说的报样，苦辣酸甜涌上心头，禁不住掩面号啕大哭起来。让我想不到的是，这篇小说次年竟被评为当年省级报刊优秀作品。感恩“大包干”激荡出来鲜活的浪花，打通了我艰难的业余创作之路，使我的习作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一篇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得以发表，几年发表百余篇，且三篇作品还荣获省级报刊优秀作品奖。
更让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那篇处女作发表后的第二年春上，上级通知我持获奖证书，以社会科学成果奖向县、市、省人事部门逐级申报，批准录用我为国家正式干部！从此，年近不惑的我由一名乡办厂临时工，一步一步走上了乡镇、县职等领导工作岗位。
电影《我和我的祖国》总导演陈凯歌谈及该片时感言：普通的中国人，一旦和灿烂的历史瞬间相遇，所绽放出来的能量足以改变他们的命运。感恩四十年前激发的改革开放，她像汹涌大潮奔腾，裹挟着我、助力着我到达成功的彼岸，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如今，退休的我年近七旬，摆脱了繁琐的行政事务，正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却恰逢“喜神”——新时代。家国情怀，激荡人心，百年美梦，匹夫有责。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凯歌不时激荡我精神焕发，新时代的滚滚大潮涌动着我与时俱进。“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等扬鞭自奋蹄。”我须老当益壮，我益豪情万丈！重拾笔，唱响新时代最强音，为新时代立言，为中国梦高唱，为奉献者呼鼓，为早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添砖加瓦。
（作者供职于温县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