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 |
来源：医药卫生报乡村医生电子版 [字号： 大 中 小] |
卢氏县横涧乡七寸村 强新民
我是一名乡村医生，已56岁，行医30多年。今日，下着小到中雨，闲来无事，看到《医药卫生报》不久前新开的乡村医生特刊，不由得心血来潮，也想提笔写写自己的妻子。
我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年轻人对父母包办这个词肯定已经很陌生了。我很羡慕现时的娃和女：手拉手，大街走，要么男娃骑着摩托车带着女朋友。女娃两手搂着娃子腰，笑得只显两腮喝酒窝。我心里想，假若我生在这个年代，也和他们一样美！
上世纪70年代，我高中还没毕业时，没来得及考虑上大学，父母就急着给我说媳妇，盼着早日抱孙子。父亲脾气躁，我不敢违背。他托付舅父到山里提了媒，那时我才17岁，见面时穿的蓝斜纹裤子还是从邻居家借的。同年7月13日我定亲了，给女方一本《毛主席语录》，塑料皮包装里夹着一张10元票面的大团结。
19岁那年，我高中毕业，父亲托关系到乡民政处办来结婚证。婚后我觉得两人感情不合，向一位高中女同学诉说。女同学建议我要离婚就趁早。可是不想妻子年里生了个胖小子，浓眉大眼，父母欢天喜地。因为孩子属虎，起名叫林虎。
有了孩子，我决定跟妻子慢慢往后过。她是一个性情急躁、勤劳苦干的庄稼人；我是一个勤学钻研的读书人，没有共同语言。晚上，我在灯下看中医书到夜半，那时还用煤油灯。她故意把灯吹灭，口里嘟囔着，再看把书烧了，看书能顶钱花？
1975年，村卫生所招聘，我开始拜老中医陈甲申为师。经陈老师口传心授，我受益非浅，真是诊间一席话，胜读三年书。我很幸运，那时医生多吃香啊，被群众尊称为“大夫”！百姓有句谚语：大夫门前过，人人都让坐，用着用不着，是个冷热货。我在诊所忙忙碌碌，妻子在家辛辛苦苦，也少闹别扭了。
她也不识字，但不知脑子什么时候开了窍，好像悟到了什么似的。我闲余时间想到邻居家聊天，走到大门前，大声吆喝：掌柜的（丈夫的意思）在家吗？女人回答：没在家，你是个细心眼，过来坐坐，大白天还会出什么怪事呢？我笑着走了，晚上等邻居回来后才去喝茶聊天，畅谈一番。晚10点一出门，发现妻子面带疑色，站在邻居家的墙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等我们回到家，她开始给我上政治课，你为啥见人家妻子恁亲热呢？我说：人家见我笑咪咪，咋能不高兴，你呢？像个牛王爷，成天对我板着脸。
她很热衷物质生活，那时当医生挣工分，每月才补助5元钱。工人的地位和收入是最高的。上街的杨小银在地质队上班，每次离开家去上班，妻子都高高兴兴地送他到村头小桥上，等他上车后再回家。我对妻子说，你看看小银哥回来，咱嫂待得真好！她回答：人家上班挣钱呢，你呢？
我很尴尬，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堵。去学校对杨银法老师倾诉，他说：我和你嫂也是这个样，我是在对牛弹琴，你说卢孔桥，她答烧瓦窑。唉！难得糊涂。
真是一个农家妇女，每年喂两头大猪，最大卖过450斤，干活起早摸黑，虽然很累，可见到猪长得又快又胖，心里就笑滋滋的。
一天我见她心不太烦时，就问：啥时你见我能如见到猪娃那样高兴，我就满意了，她这一回心里翻过墚了，说：我待你咋能不好呢？我做的新被褥叫你盖，做饺子叫你吃，你说不比待猪娃强？我们两个都笑了。
她勤俭持家，我不理解，认为太吝啬。村里盖学校，我家出资1050元，碑文上记载我三代人名字，她有点舍不得；后来，世界风灾，海啸、水灾，以及贫困学生我都悄悄捐款，她知道后，都是一场家庭风波。我想写一部小传《魔鬼在我身边》……
去年到洛阳，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旅社遇到正骨医院的实习生小马，他听杨大夫介绍我的中医知识丰厚，很想请我去当他的指导老师。
今年4月，小马已实习期满两个月了，我给他作临床指导，晚上讲1个小时课，他听得津津有味，讲到三焦、人体气化功能，就觉得越听越迷糊了——大专教材也没有这么深奥呀。我告诉他，一等大夫讲气化，二等大夫讲辨证，三等大夫讲对症。气化学说是中医的精髓，遇到病案我再理论结合实际仔细讲讲。刚好柘城郑庄一位支气管哮喘患者，女，67岁，姓史，已患病20年余。冬天住院输氧，夏日卧床，不能坐车。我上门出诊20里，诊断后认为患者久病肾虚，气化无力，用《医药卫生报》上刊登的验方人参蛤蚧汤给治。患者服药7剂见效，14剂已能骑车上街，30剂已不气喘，如常人。实是气化理论用于临床的见证，小马高兴地说：这么神奇！没用一味祛痰药，大补元气，病就好了，痰去哪了？我讲，大气一转，其气乃散，第一个“气”指正气，第二个“气”指邪气。翻译过来，其病乃散。小马去商丘市新华书店买了1本《中医经典必读》准备先背诵，再理解。
小马知道我经济不宽裕，听说要捐助贫困生，就劝说：强老师，你最好和我婶商量一下。我当晚往家打电话，她说：你在外保重身体，家里事有我呢！不要操心！我说商量个事吧！山里强伟没爸没妈，本科毕业了，又考上研究生，上郑州大学，我准备捐助他500元钱，你同意吗？她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同意！
我心里很惊奇，她突然变成了活菩萨！
我相信，晚年会过得很快乐，也像年轻人那样，手拉手，大街走，骑着摩托车悠一悠，怎觉腰有两只女人手。
乡村医生虽然没有执业医师地位高，也没养老金。可活得很幽默，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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