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军 在9月9日河南中医学院召开的为李振华老先生授予“国医大师”称号仪式上,年过八旬的老人发言中言辞恳切,深感以自己的菲薄之力愧对于时代、人民、政府对他的评价。就在老先生那一字一顿之间,85年的光华流转不息,我们记者的内心为之生出了感动敬仰之情。 没有花哨的词藻,没有客套的语调,只有一位85岁老人历经风雨、穷究天人之际,感怀脾胃运化生命之间发出的对于人生的尊重、生命的敬畏、大众苍生的仁爱。这是宠辱不惊的一种人生表达,这是铅华尽褪的一种质朴,更是树立大理想、建立大归依、营造大人生的一种崇高境界。 个人的幼年,人类的童年,我们一度向往崇高。那高不可攀的神界仙山,那尊贵圣明的天地主宰,那召唤苍生的圣人伟人,那变幻天地的科学艺术,那无私无畏的亲情、爱情、友情……又有哪一个少了我们毫不吝啬的敬仰赞美,又有哪一个缺了我们的魂牵梦萦。且看看个人对于过往的回忆,如果不是过于悲观失望,少不了闯世的激情、造世的柔情,好像美丽就从来不曾离开;再看看人类的历史记忆,每当天翻地覆,总有能敢于让日月青天变化的大英雄、大智者出现,而历史必然不断进步的信念更强化着人类的乐观心态。更有那数不清的绘画、雕塑、建筑、音乐,那汗牛充栋的诗歌、小说、戏剧,那灿若星辰的科技创造,哪个不是在诉说着人类的崇高情结。 但我们却又在内心中抗拒崇高,在行动中抵制崇高。就拿那浩瀚无涯的医学、生命科学来说吧,在中华民族的祖先将医学的始祖归结为神农氏、归结为黄帝时,这种文明起源的深层隐喻,是如此深刻地诉说着崇高的使命;在西方智者感受着躯体四肢的变化,试图用体液的同异来探究生命时,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又岂是一蹴而就。可如今我们似乎已不再相信这样的崇高,探究生命成为刻板的行为,护卫健康成为讨价还价的职业,抢救生命成为可以让渡的谋生手段。这样的境遇复杂而深刻。都说医者需要职业道德律令甚至法律的约束,但如果社会缺乏信任的土壤,大家都不再相信崇高的应然和必然,卑微就永远不会退却。 其实,何止是崇高的生命医学,渐渐以来,我们似乎已不再相信教育要升华人的灵魂,不再相信奉献者、志愿者可以无私地向世界敞开自我,甚至不再相信历史人物特别是英雄人物胸怀坦荡的抉择。生存成了逃避的借口,庸常成为生存的手段,交易成为生存的必然。这使我们常常困惑,难道崇高是如此不堪?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崇高开始退却,卑微走上舞台了呢?这是个无法确切回答的问题。但我们至少可以知道,自从人类开始追逐物质生活,自从人类渐被自己的社会创造物、文化创造物所奴隶、所异化时,崇高已经开始大规模的退却。实际上,这种退却,与我们欣赏的另一个品质——质朴的被遗忘有关。 质朴与崇高本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唯有崇高的归依,质朴方能生发力量;唯有质朴的根基,崇高才有存在的理由。具体来说,质朴指的是人们将语言、思想、行动统一划归为生活实践的过程;崇高指的是阐发各个个体生命乃至人类群体生活的独特价值,赋予中心存在意义的过程。再冠冕堂皇的崇高,倘若失去了人类个体的依存,不给人以正面的力量,反而成为生活的桎梏,很难想象会成为人们的向往;也很难想象,一个一生纠结于眼前一隅、不及其余的人,会战胜生活的困难与不幸,找到真正的幸福。 也由此,质朴与崇高这对难兄难弟期待着再次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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