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 明
岳母做得一手好饭菜。在我印象中，每次去岳父家，都是她一个人在厨房忙出忙进。岳母之所以做得一手好饭菜，一方面是她勤劳手巧，无论过去家庭有多么困难，她都会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做出可口饭菜，让岳父和子女们吃饱吃好。另一方面，也与岳父有很大关系。岳父不会干家务，尤其是不会烧饭做菜。
每当饭菜端上来，我们都边吃边聊，岳母则静静坐在桌边，面带微笑看着我们，很少插话，吃的也很少，只是不停地给这个夹夹菜、给那个盛盛汤。当我们把饭菜一扫而光或者对某个菜赞不绝口时，她脸上就会抑制不住地漾出满足和充满成就感的微笑。
不过，在午饭上桌之前，有一个重要仪式是需要岳父亲自出马的，那就是——上香。
在岳父家厨房的墙上，设有一个简易香案，我一直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岳母将饭菜做好后，岳父立即仔细地洗干净手，燃起三柱香，用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鞠几个躬，拜上几拜，小心翼翼地把香插进香炉，然后，盛出第一碗饭，奉在香案上。
上香，是每天吃中午饭之前岳父的必修课。
第一次到岳父家，看见他上香，我感到非常惊讶。岳父是个医生，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怎么也迷信呢？后来我才明白，岳母是信佛的，自从岳母信佛后，这上香的任务，就由岳父心甘情愿地“承包”了。
那年，岳母得了胃癌，手术不很顺利，术后恢复得也不是很好，日子基本上是在病床上和疼痛中度过的。这时候，家里的饭菜就由子女们做，岳父呢，也开始学着下厨房，为岳母炖鸡汤、熬稀饭……因为岳母必须吃流质食物，而且要少吃多餐。
这期间，岳父上香时的神情就更加恭敬，嘴里也常常轻声祈祷。
有时，病痛稍微减轻了些，岳母便会挪下床，拄着拐杖到厨房。岳母说：“我要做顿饭，这些天，你爸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岳父、岳母结婚几十年，感情一直非常好，岳母熟悉岳父的口味，岳父也吃惯了岳母做的饭菜。更为关键的是，岳母实在不忍心看岳父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瞎忙活。
岳母最终还是走了。临出棺前的那天清晨，岳父在岳母的棺材前大哭了一场。此后，岳父再也没有上过香。
我知道，岳父之所以上香或者说之所以迷信，纯粹是为了岳母，因为岳母是信佛的。
不由得想起苏芮那首《牵手》的歌词：“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一晃岳母去世十几年了，岳父家厨房里的那个简易香案早已撤了，岳父每天中午上香的场景，也早已不复存在。我呢，经常怀念岳母，怀念她做的小焖肉和红烧猪肘的香味……这两样家常菜，在岳母的菜谱中，是我的最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