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与冷静等待死亡的老人的谈话
河南省人民医院戴付敏
在Caritas医院，我几次见到那位老人——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袍，在病房外的廊檐下，一边吸烟一边咳嗽，目光望着远方。再后来，我看到了那位老人的病历，得知他76岁，所患肺癌已经广泛转移，须定时和随时口服不同的镇痛剂，以缓解可以感知的轻微疼痛。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下班后走出医院，看见那位老人还在抽烟，咳嗽似乎比以前更重了。我忍不住返回来，主动与他打招呼。他笑着回应，并伸手示意让我坐到对面蓝色的座椅上。我们开始聊天。
“我每天都看见您坐在这里抽烟，咳嗽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戒烟呢？”
“您是新来的护士，从中国来的吧？几天了，您每天都来得很早，走得很晚。这里的护士我都认识，他们不会提前来的，也从来没人劝我戒烟。”
“为什么？”
“我已经抽烟将近40年了，戒烟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他们尊重我的生活习惯，所以给我安排了这个房间。事实上，当我知道吸烟有害健康的时候，已经晚了。中国抽烟的人应该也有很多，戒烟的话应该早说给年轻人听，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是医生告诉我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肺癌广泛转移，癌细胞遍布我的全身。他们帮我完成了所有的心愿，我就等那一天了，尽管我非常留恋这个世界，但也渴望早日见到我的女儿和太太。”
“她们在哪里呢？”
“太太患肾癌，女儿患骨癌，都早早离我而去了，朋友们也一个个走了。想到他们我心里会很难过，能很快见到他们我又很高兴。我每天坐在这里，看看天上的飞鸟、变幻的白云、花园里的草木和来往的人们……活着真好，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生命是一个过程，人的生命和花草飞鸟一样，该什么时候走要听从上帝的安排。”他的眼睛时而望着遥远的地方，时而停留在我的脸上，语气平和而缓慢，表情凝重而平静，好像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 ……
坐在车上，我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脑海里萦绕着他的话语，陷入深思：同样是肿瘤晚期的患者，面对无法抗拒的即将来临的死亡，东西方人在生活状态和认知态度上的差异真是太大了。
同样给人启示的是，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处处尊重患者的日常行为习惯和尊严，非常关注患者的精神心理需求，会根据情况告诉患者真实的病情和可能弥留的时间，及时使用镇痛剂确保患者最大程度的舒适，尽力创造条件满足患者的各种愿望，让他们不留遗憾地离开。
与老人的短暂交谈，对我的影响将是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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