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8岁的吴学青（化名）是陕西省镇巴县观音镇大市川村农民。5年前，因为生活所迫，他到陕西潼关的个体金矿从事矿石开采工作。去年底，他感到胸闷、气短，干活没劲，一查，竟患了矽肺病，而且是最严重的Ⅲ期。此后，他先后辗转各地医院，因为是尘肺Ⅲ期，很多医院一听，就连连拒绝。前不久，经同乡介绍，吴学青不远千里从陕西镇巴来到位于豫西的义煤集团总医院……
破碎的掘金梦
——一个农民工的不幸经历
河南义马煤业集团公司总医院 王晓峰
一、潼关“掘金梦”
吴学青的家在陕西省镇巴县一个贫困的山村里，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全家的生活主要靠他在外打工的工钱支撑。吴学青说，他今生最大的愿望是给妻子盖一所浑砖到顶的楼房。
为了兑现对妻子的承诺，2003年10月，他经乡亲介绍，离开家乡来到陕西省潼关县一个私人承包的金矿打工。在这里，他们没有和矿上签订任何劳动合同，甚至没有一点劳动保护用品，他们在低矮、充满粉尘的矿洞里实现着他们的“掘金梦”。
据吴学青介绍，他最初来潼关是在一个叫做桐峪镇的个体金矿打工，坑口大老板姓武，这个坑口有好几个采矿面，他们承包的是一个残采作业面（就是大面积已被开采的作业面），包工头是他们镇巴县的老乡，姓张。吴学青说，因为是残采面，剩余的都是些边边角角，所以，他们就两三个人或者三五个人一伙，承包一个小采矿面(也叫掌子面),几个人形成打眼、爆破、运矿“一条龙”。吴学青说，那时候可真憨啊，没有水，没有任何防护用品，连口罩都没有，全部是打“干钻”，风钻一开，整个小掌子面都是粉尘飞扬，但他们却不管不顾。眼打好后，开始爆破，爆破后不等硝烟散尽，就开始背矿石，矿洞有两三百米长，因为巷道低矮，采出的矿石全部要靠人背肩扛运出洞口，有时候一干就是一二十个小时。吴学青说，干一班从坑道里爬出来，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抠抠鼻孔，抠出的是像结石一样的东西，连吐出来的痰都像沙石水一样……
吴学青还说，在矿上干，挣钱多少，全凭你背出的矿石多少，坑口大老板给包工头是按量计酬，包工头给他们也是按量计酬，每吨矿石110元，这其中还包括采矿中钻杆、钻头、雷管、炸药等费用。采的矿石多，背的矿石多，工资就高，多劳多得，所以，每天爆破下来的矿石要全部背出来。每次采矿尽管很累，但因为很快就能见到现钱，大家都干得很起劲。
和吴学青做着同样工作的，还有来自四川、陕西等地的数百名掘“金”者，他们每月的收获，除了两三千元的工钱外，还有一身白乎乎的粉尘灰……
就这样，吴学青断断续续地在这个矿干了一年多。为什么说断断续续呢？吴学青说，这里的矿工很多都是像他一样的季节工，农忙的时候回家干农活，闲的时候出来打工挣钱。
吴学青说，他们那里的年轻人，包括一些中年人，出来打工，不是去煤矿，就是来金矿。“干什么活能挣这么多啊？虽说苦点累点，但一个月可以拿两三千元。”对于吴学青们来说，这个数字让他们很满足。
二、噩梦醒来迟
2005年初，吴学青所在的矿坑口老板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吴学青又来到桐峪镇两公里半（地名）的另一个金矿从事采矿作业。
吴学青说，两公里半的矿比第一个矿要大得多，光矿工就有四五百人。因为这里的矿石黄金含量非常高，每吨矿石能产黄金50多克，所以在这里干工资也比别处要高一些。
吴学青的劲头更足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浑砖到顶的楼房……
正当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2007年11月，吴学青的身体出现了异样，他经常感到胸闷，并伴有咳嗽，开始时他以为是感冒了，就去镇上的小诊所买些药，吃过药后，感觉好一些又继续下矿。但每次进矿洞后，胸闷、咳嗽等情况就加重，并感到浑身乏力，气短，喘不过气来。但他仍然没太在意，仍断断续续下矿采矿背矿。以后情况越来越重，他这才到潼关某医院就诊，被诊断为浸润性肺结核。治疗3个月后无效，吴学青就来到西安市某大医院求治，经CT检查，诊断为矽肺Ⅲ期。当他问起治疗费用时，医生回答说得两三万元，而且还不能保证完全治好。
吴学青一下子懵了，连最后怎么离开医院的都不知道。
三、寻医走四方
此后，吴学青先后辗转各地医院，但当院方知道他是矽肺Ⅲ期时，都连连拒绝。
2008年底，吴学青听邻村一个患尘肺病的乡亲说河南义煤集团总医院能进行双肺灌洗时，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河南义马。
据接诊的义煤集团总医院尘肺病科主任、副主任医师陈学信介绍，吴学青是由爱人陪着来的，来时脸色灰黑，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上三层楼就气喘吁吁，一说话就剧烈地咳嗽。
医生为他做了检查，并在他的肺部发现有结节形成（粉尘聚集形成的像石块一样的物质），并有肺大泡形成（肺大泡指大泡性肺气肿，是一种局限性肺气肿）。
义煤集团总医院为吴学青实施了大容量全肺灌洗术，整个手术约两个小时。
据该院尘肺病科主任陈学信介绍，吴学青共灌洗了10个循环。在这10个循环中，吴学青整整用去了21瓶灌洗液，共约10000毫升。陈学信说，灌洗多少个循环，主要根据病人具体病情而定，原则是以最后冲出来的引流液基本澄清为止。
陈学信拿过一个装满像变质米浆一样浑浊液体的瓶子说，这就是第一个循环灌洗排出的水。细看，液体上还零零散散地漂浮着一些冲洗出来的絮状漂浮物，而在瓶子的底部则沉淀着一层白色的粉末，令人触目惊心。
陈学信介绍，“洗肺水”的颜色及沉淀物主要与患者所从事的职业环境有关。如煤肺病患者，引流出来的“洗肺水”则会呈现如同墨汁一样的黑色。除此之外，还有砖红色的、墨绿色的……这些粉尘中，数白色岩尘对人危害最大。
术后没多久，吴学青清醒过来。问他感觉如何，他笑笑说：“像睡了一大觉，呼吸感到轻松多了。”
当谈到吴学青的预后时，义煤集团总医院院长、主任医师李伟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尘肺病的治疗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早期尘肺患者经过肺灌洗等有效治疗后，有康复的可能。但是如果没有及时发现并得到及时治疗，一旦发展到二、三期，是不可能得到治愈的，经过灌洗，也只能对现状有所改善。”
四、维权路茫茫
查出矽肺病之后，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吴学青原想着参加新农合能报销一部分，谁知到县农合办一问，工作人员告诉他，矽肺属于职业病，不在新农合报销范围，让他找相关企业进行索赔。
吴学青说，索赔？咱一没合同，二没证据，怎么索赔？当初到矿上干的时候，没和矿上签过合同，也没有和承包人签过合同，当时只想着有工作就行了，没想那么多。吴学青说，当初在矿上干的时候，每人都发有一个上岗证，主要是进坑口时用，防止不相干的人混进去。最后不干的时候，矿上又收回去了，自己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矿上倒是有当初出勤的工资表等基础资料，但你和人家打官司，人家怎会替你出示证据？
当问到吴学青今后的打算时，他说，原本想着出来打几年工，挣些钱盖一处房子，没想到，钱没挣到，人也成了废人，现在活不能干，还离不开药，早知会得这种病,多少钱我也不干，这以后我们一家咋办啊？
吴学青告诉笔者，他们镇上一个叫陈卫东（化名）的人，40多岁，在金矿打工十几年，曾经是他的工友，也是打工时得的尘肺病，咳嗽、胸闷，因为查不出具体的病因，一个当地的老中医给他按结核病治疗，中药加西药治疗一段时间后，症状消失，他又下矿去采矿背矿，结果干了没多久，病情再次复发，一检查，竟转移成肝硬化。西安的专家说，是最初的治疗掩盖了病情，最后又转移成肝腹水。“陈卫东今年4月份去世了，去世时，全身严重浮肿，肚子肿得老大老大。”
吴学青说，在他们镇，仅他知道的，外出打工得这种病的就有十几个，其中有4个已经死了。
当问到吴学青有没有通过法律渠道讨个说法的想法时，吴学青摇摇头：“我也想打官司，可谁来为我作证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病防治法》的有关规定，确诊职业矽肺病必须先证明与用人单位的劳动关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吴学青要维护自己的权益，首先一条就是确定与用人企业的劳动关系，但这又是何等艰难啊!
在本文采访即将结束之时，笔者接到吴学青的电话，电话中的吴学青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他说，他在义煤集团总医院住院期间，曾咨询了当地一名律师，律师建议他可以联合以前一起打工患有尘肺病的工友来打这场官司，共同维护自己的权益。
吴学青话语中夹杂着继继续续的咳嗽，还伴随着一丝看到曙光的欢快。
愿吴学青们有一个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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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肺病是危害产业工人，特别是危害矿工最严重的职业病。尘肺病主要分布在煤炭、有色、机械、建材、轻工等工业行业中。我国自上世纪50年代建立职业病报告制度以来，已累计报告尘肺病人60万多例，现有尘肺病人48万多例，并且仍在以每年１万多例新发病人的速度增加。
尘肺病不但威胁患者的生命和健康，还给国民经济造成巨大损失，据不完全统计，尘肺病每年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可达80亿元之巨。
尘肺病包括煤肺病、矽肺病和煤矽肺病，它的早期主要表现为咳嗽、咳痰、胸痛、活动后胸闷、气短等，晚期严重缺氧，口唇发紫，不活动时也呼吸困难，可导致肺纤维化，形成硬结、团块，使肺严重受到破坏，这种破坏过程是逐渐加重发展的，最终使肺完全丧失功能。
到目前为止，国内外还没有一种能治愈尘肺（矽肺）病的特效药物。但是大量的实践证明，早期及时地采取综合措施和治疗方法，是可以阻止或减慢尘肺（矽肺）病的发展的。这些综合措施和治疗办法主要有：一是确定有矽肺病后，应立即调离粉尘作业，并根据当时的健康情况和体力情况，安排适当的其他工作，在可能的情况下，应减轻劳动强度或缩短工作时间。二是合理的生活习惯，包括充分的睡眠，适当的身心休息和文娱生活，避免酗酒和抽烟。另外，还应根据体力情况，开展相应的体育活动，如广播操、太极拳、气功、呼吸体操等，合理补充营养，适当增加一些蛋白质(牛奶、鸡蛋、瘦肉)和富含维生素C(新鲜水果和蔬菜)的食物。三是积极预防和治疗并发症，如结核、支气管和肺部感染等。
胸部X线拍片检查是尘肺病的主要确诊方法。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有无尘肺（矽肺）病必须结合受检者接触粉尘的情况和生产劳动条件，全面分析才能确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