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在那里发脾气，愤怒地喊着，冲着他的妈妈，冲着陪护他的同伴。他说他们没有把他的身体位置摆好，枕头太高了，背部太空了，他太难受了，腰太痛了。
见我走到他身边，他停止喊叫，让他们把他扶起坐着，对我说，要我帮他检查一下背部的情况，为什么疼痛总是没完没了，原先是一处，现在满身都在痛，已经持续一年了。
止痛，靠药物，度冷丁。他几乎在命令我，快给我打度冷丁。
我想，他是不是有些成瘾，因为看他的病历，已经用了一年的止痛药物了。他才20岁，广泛的骨转移，全身很痛。
当然，也有不痛的时候，那就是注射完药物后，以及在白天昏昏欲睡的时候。没有痛苦的时候，还可以玩牌、看VCD光盘，安静得像一只猫咪。只要一到傍晚，他准保要找医生，为了那支减轻痛苦的药物。
现在，太阳沉落了，阳光消失了，黑暗一寸一寸来临，他的痛也一波一波的袭来、一波一波扩大。
我不想马上给他注射，但是他生气了。他开始述说对医院、对医生的怨恨，庸医，统统是庸医！他好像充满了绝望。我可能活不长了，医生，是不是这样。他用悲哀的神情问我。是的。我心里这样回答他。没有，用药就好了，还能活一辈子。我嘴里这样说道。
说话间，他又开始回到他的痛苦中去了，五官扭曲，颈部僵直，有时骂人，思维混沌、胡言乱语。需要有人不断给他的背部搓捏着。一支药可以减轻症状，但仅仅是一小时左右。我知道，他最需要的是明天马上进行化疗。
这是一个与疼痛有关的夜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