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燕

 

   生命的凋谢，是自然规律，无可逃避，却又折磨人心。随着《三悦有了新工作》的热播，这一切或许正在发生着悄无声息的变化。
    《三悦有了新工作》是继《人生大事》之后，我观看的第二部关于生死题材的国产电视剧。该剧短短13集，却道尽了人间冷暖、世间百态，令人感慨万千。该剧讲述了女主角赵三悦从一个叛逆、颓废、对生活缺乏期待的人，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一名遗容化妆师。她在工作中，通过一次次见证逝者的生前身后事，逐渐感悟和寻找到了生命平凡而可贵的意义，进而努力生活和成长。
    名为谈死，实为论生，以死论生，以赵三悦的视角，通过一个个逝者的故事娓娓道出生命与死亡的真谛。该剧既让观众看到了赵三悦的成长与蜕变，又在打破我们对殡葬行业偏见的同时，向人们传达“认真告别，用力相见”的温情生死观。
    医者有仁心，慈悲济世人。作为一名医生，这部电视剧对我的启迪是，我们要给予临终前的患者更多关爱。
    剧中高馆长在得知自己患胰腺癌后说：“活着是一辈子的事，死是一下子的事。”的确，死确实是一瞬间的事，可这一瞬间之前的时间却很漫长。对于晚期肿瘤患者，他们不仅要经历手术、化疗、全身脏器功能衰竭的折磨，还有难以忍受的癌痛和对死亡的恐惧。
    高馆长独自坐在病房楼梯间的台阶上抱头痛哭的那一幕，令我印象深刻。我不禁联想起工作时经常在医院楼梯间看到的情景：有和高馆长一样得知噩耗后痛哭流涕的患者，也有愁容满面、焦虑无助的患者家属……
    有人说，医院的墙见证过最多的眼泪和依恋。我认为，医院的楼梯间承载了太多的秘密与脆弱。如何减轻身体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让那些生命即将消逝的患者能够坦然离开这个世界，是我们必须解决的课题。
    村上春树说：“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高馆长没有选择肿瘤康复治疗，而是选择了安宁疗护。他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学习视频剪辑，记录自己余下的生活，与初恋女友跳最后一支舞，跟妻子、同事、好友告别，最终完成了“道谢、道爱、道歉、道别”的遗愿。高馆长认为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剧中白血病患儿小斌，只有12岁。在小斌生日那天，赵三悦带他一起坐摩天轮，小斌问：“死是什么，死可怕吗？”赵三悦回答：“我们买好票坐进摩天轮，从底下慢慢升上来，升到最高处，看到最漂亮的风景后，又要慢慢降下去，和风景告别，和一起看过风景的人告别。等摩天轮降到底下的时候，我们就把摩天轮里的位置让给其他人，让他们坐进来，这就是死。”我想，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一个美好的解释，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慰吧！后来，小斌写下自己的愿望，投到“天堂”的信箱里，他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宇航员……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临终患者的最后时光大多是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无奈地接受着各种检查和治疗，在痛苦和折磨中，恐惧地等待死亡的到来。我们有太多的理由让患者无法平静、安详地离开，比如传统的孝道、紧张的医患关系等。他们可能住在ICU（重症监护室）里，见不到亲人；可能全身插满各种管路，苦不堪言。也许，他们想要的只是再听一听孩子稚嫩的声音，亲一亲孩子可爱的小脸，再见一见最爱的人，如果不能与爱的人告别，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在日常工作中，我们面对疾病终末期患者时，需要付出更多的关爱。我们要倾听患者的心声，了解他们的需求，减轻他们的病痛，慰藉他们的心灵；多与患者及家属沟通、交流和引导，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死亡观，正视死亡，顺应自然，追求生命的价值；实施临终关怀，尊重患者，为患者提供生理、心理、社会等方面的支持；帮助患者缓解身体上的痛苦，减轻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有尊严地逝去——这是我们作为医者能给予他们最后的关爱。
    《庄子·外篇·至乐》曰：“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惛惛，久忧不死，何之苦也！”这句“何之苦也”，道尽了人生的苦痛和无奈，展现了极富超越精神的生死观。
    人世间的爱有千万种，唯医者仁心更广博、更可贵，让患者再多感受到一点关爱与温暖，让临床医学也多一点温度，多一束赠予生命落日的七彩霞光。
    生命有时，唯爱不朽；生而有爱，别亦无憾！这或许是赵三悦想展现给观众的死亡观，也或许是该剧想要表达的精神内涵。
    （作者供职于郑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