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荷艳

 

   我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患者都见过，有性格温顺的，有脾气暴躁的，有乐观开朗的，有内向柔弱的，还有“不听话的”。
    她就是那位“不听话的”患者，对医生、护士的嘱咐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行我素。手术后的患肢锻炼，我嘱咐她要一步一步来，每天按要求锻炼，不要着急。但第二天，我发现她已经锻炼过度了，我告诉她这样会影响伤口愈合，可是她说：“没事，我可以抬起来。”她一边说还一边抬胳膊。
    她以为加强锻炼就能早点出院。但由于患肢活动幅度太大，手术后引流管中的引流液迟迟不见减少，不能拔除。她便吵着、闹着要回家，主管医生也被她闹得没脾气。
    一个月后，她来医院做化疗，还是那个样子，急急地来，急急地走。不过，她还算幸运，出院时血常规等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但幸运不是每次都伴随着她，在第三次化疗快结束时，血常规化验结果显示白细胞值异常，医生告诉她还要打3天针才能出院。
    一会儿，护士告诉我，她在病房默默地流眼泪。
    我来到她的床旁，给她解释了白细胞值降低的危害，为什么要继续住院治疗。她反复说：“我就是不想住院，想回家。要是必须打针的话，我去门诊打针，我去找医生。”最终，医生也拗不过她。
    我们在值班室说起她时，都很无奈，笑称她是我们“最难管的患者”。
    直到有一天，我的亲人也因为患了肿瘤住院治疗，也经历了做手术、化疗。我的亲人对我说：“我真不想住院，提起住院，就像小孩看见穿白大褂的人一样害怕。从你们医院路过，就想绕着走，说起来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听完亲人的话，我禁不住一阵心酸、难过。
    美国作家图姆斯所著的《病患的意义》中说：“大夫，你只是观察，而我却是在体验。”我们作为医生，每天穿梭在病房，看到过很多患者手术后疼痛难忍的样子，化疗后引起呕吐、脱发，肿瘤转移后又痛得夜不能寐。虽然我们也关心、体贴患者，并及时来到床旁给患者解答疑问，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痛苦，我们没有切身体会过，是永远也不懂的。
    我想，我懂得了她，那个“最难管的患者”。
    从此以后，当患者再向我抱怨化疗过程太难熬时，我不会再说：“不慢，很快就结束了。”我会说：“是呀，就是有点儿难熬，不过，已经坚持好几次了，我们继续加油。”“哎，化疗后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早上起床，枕头上都是头发。”我不会再说：“化疗全部结束后还会长出来的。”我会说：“是的，会掉头发的，要不先把头发剪了，戴个帽子或假发，等化疗全部结束后，头发就会慢慢长出来的。”
    有一首歌写道：“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无法想象对方的世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我们和患者，就像白天和黑夜。我愿，白天懂得夜的黑，走进患者的内心世界，去聆听、去关注。
    （作者供职于济源市第二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