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陈 健

   进入腊月，年味儿就像发酵的老酒，愈来愈浓烈，乡村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开始忙着清理房间、打扫屋子、洗刷过年派上用场的盆盆罐罐。杀年猪是乡村最灵动的风景，也是乡亲们过年要举行的一件最庄重的仪式。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农村的经济条件和生活条件都相对落后，人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那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喂养一头猪，用一条锁链或一根结实的粗绳子拴在柴火垛旁，每天用洗碗水、刷锅水加上些许的米糠、麸皮饲养。每次吃食时，猪都会在盆子或石槽里“咕嘟咕嘟”地吹着泡泡，那是它在寻找可以解决温饱的食物，若吃不饱，它们就会“哼哼唧唧”地叫。有时，庄户人家会让家里的小孩子帮忙打猪草或去水塘里捞浮萍，给猪充饥。那时，一个小户人家喂养一头猪，一年也只能长到200多斤（1斤等于500克）；而大户人家喂养的猪，一年长到300斤算是顶天了。
    年到月尽，猪是庄户人家最大的希望。一般不进入腊月，他们是不会轻易宰杀猪的。在宰杀日之前，庄户人家会把打米、磨面的米糠、麸皮和一些碎米、不值钱的小萝卜或小红薯根夹杂在一起煮熟喂养猪，直到宰杀的前一天，顿顿如此，这叫“催肥”。
    何时宰杀猪，需要提前告知“屠夫班子”里的人。乡村“屠夫班子”由四五人组成，个个身强力壮。我还记得，童年的乡村从跨入腊月门槛开始，每天从凌晨四五点至深夜八九点，屠夫们逮猪、宰杀、煺毛、分割，少有清闲。宰杀的那一刻，庄户人家还要在拴猪的地方跪着，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再烧上几页火纸，燃上一挂小鞭，意为感谢保佑，祈盼来年槽头兴旺。
    杀猪那天，手头拮据的庄户人家大多只留下猪头、四蹄及少量下肉（难卖部位的肉）过年用，其他部位的肉均卖了换成钱；条件殷实的家庭则会多留下一些肉，馋了的时候可以打打牙祭。平时，手头拮据的庄户人家里少有油水，所以买肉时，他们最喜欢买脂肪较厚的肥肉，这样在热锅里炼出的油既可以盛到油罐子里备用，又方便日常做菜。猪杀了，肉卖了，办年货就有希望了。因此，当时还有“杀上一头猪，年货全办完”之说。
    杀猪后的第二天中午，杀猪的主家会切上一些猪肉，准备一点儿猪血，另外从街上买一些豆腐掺杂起来，煮上一锅，农家称作“大杂烩”，也叫“杀猪菜”，以改善生活，这是对全家人一年来辛苦的犒赏和慰劳。不过，在没开锅用餐之前，主家要给左邻右舍每家送上一碗“大杂烩”，与其共同分享。
    田地到户之后，庄户人家的日子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从温饱逐步进入小康，养猪逐渐成了一些专业大户的职业，家家养猪的传统彻底改变，“养猪为过年”也早已成为历史。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的生活已悄然从过去追求大鱼大肉，转向了清淡绿色。如今，虽然腊月的杀猪声在乡村已少有耳闻，但是，我依然忘不了儿时杀年猪的情景，忘不了父老乡亲之间的浓浓亲情。
    （作者供职于正阳县卫生计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