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生

   辛弃疾是我国南宋伟大的爱国词人，他继承了苏轼开创的豪放派词风，并将之发扬光大，后人称之为“词中之龙”。其实，历史上的辛弃疾，还是一位大侠式的人物，他早年参加农民起义反抗金国，只身进入叛军之中，缚叛将张安国于马上，并号召士兵归顺大宋。“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辛弃疾当之无愧。
    辛弃疾先后写成《美芹十论》《九议》等文章上奏朝廷，论述北伐事宜，但苟且偷安的南宋朝廷并无收复失地之心，反而时常在政治上打击辛弃疾。从南宋淳熙八年开始，正值壮年的辛弃疾赋闲在家达20年之久。饱受打击的辛弃疾并没有消沉，他在关心国计民生之余，进而成为当地著名的儒医，为人诊治疾病，深受群众爱戴。其间，辛弃疾写过三首药名词，将中药名称信手拈来，填入词中，毫无生搬硬套的痕迹，体现了作者中药知识的纯熟和填词艺术的高超。
    “山路风来草木香。雨余凉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风月费篇章。 孤负寻常山简醉。独自。故应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漫。谁伴。只甘松竹共凄凉。”（《定风波·山路风来草木香》）
    这是辛弃疾邀请婺源名医马荀仲一起到雨岩（地名）游玩时写的词。用木香、禹馀粮（雨余凉）、石膏、吴萸（吾已）、防风、常山、栀子（知子）、紫草（知子草）、海藻（海早）、甘松等十味中药，描绘出山风雨冷、“天凉好个秋”的凄美景象。其实，更加凄凉的是辛弃疾“廉颇老矣”却不被重用。但这首词的题眼却在“山简醉”3个字；山简是西晋时期的名士，司徒山涛的第五子。他在襄阳做官期间，天天喝醉。而辛弃疾曾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旦领兵，岂是山简这样的人物所能比拟的。辛弃疾怀才不遇、有志无成，但豪情万丈，油然而生。
    “仄月高寒水石乡。倚空青碧对禅床。白发自怜心似铁。风月。使君子细与平章。  已判生涯筇竹杖。来往。却惭沙鸟笑人忙。便好剩留黄绢句。谁赋？银钩小草晚天凉。”（《定风波·再和前韵药名》）
    这是辛弃疾和名医马荀仲在雨岩游玩之后写的和韵词。用寒水石、空青、莲心（怜心）、使君子、筇竹、蝉砂（惭沙）、硫黄（留黄）、远志（小草）等八味中药，描绘出“楚天千里清秋”的凄婉景象；而辛弃疾壮志未酬，已经“可怜白发生”，怎不令人痛心呢？但这首词的题眼却在“黄娟句”3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相传，这是东汉经学家蔡邕在曹娥碑上的题词，意为“绝妙好辞”。辛弃疾敢比蔡邕，岂能久为人下乎！看来，他内心的自信和自负，还是满满的。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  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满庭芳·静夜思》）
    这是一首典型的闺情词。明写闺情，实则寄托忠君报国、积极向上的思想，这是闺情诗传统写法。这首词有岳飞“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之意，而香艳过之。短短95个字的一首词，却融入云母、珍珠、防风、沉香、郁金、硫黄、黄柏、桂枝、苁蓉（从容）、水银、连翘、半夏、薄荷、钩藤、常山、轻粉、独活、续断、乌头、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等24味中药，且不留痕迹，非大手笔不能为也！
    闺情蜜意，香艳无边，面对玉枕纱橱，辛弃疾却是半夜凉初透，为什么呢？因为南宋朝廷，既非坐断东南战未休的孙仲谋（孙权，字仲谋），也不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作者本想纵横四海，但归来却报国无门！无奈，只能在醒来后，填词造句，且用红巾翠袖，揾一把英雄泪！
    辛弃疾的这三首词，构思别具匠心，行文婉转流利、缠绵悱恻之际，流露出一股英雄侠骨之气；自然、安闲、恬淡之中，显现出包举宇内之雄心；而其间飘出淡淡的药香儿，又使人气定神闲。用“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形容这三首词，确实是恰到好处。
（作者供职于武陟县卫生计生委）